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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我在帝都修文物(4)

前文:(1)(2)(3)

本章终于写的不像科普报告了,感人至深。群众身份-感情线-小哥的过去发掘开启,大概还有三更的样子正式完结,除了正文里,之后应该会有详细交代两个人感情转变的《通州一月游》番外上线。


(六)

整批马骨全部拍完照并装箱时,吴哥的保护修复报告也已经彻底完成,我们清理、核对,把相应的照片导入报告,十三匹马的骸骨整整齐齐码放在十三只塑料箱里,连修复室都看起来宽敞了不少。

最后一步是将全部十三只箱子转移到考古所大楼上交入库,直到马骨的所属单位新疆考古所前来提取。搬箱子动用了我们文保中心的全部人手,男女都上,连同实习的我和王盟。

考古所大楼有些冷清,吴哥解释说是因为放高温假了。夏天最热的两周,连静止地站在室外都有种要被晒化的错觉,考古工地无法继续发掘,于是考古所办公室这边也一并放十五天的高温假。

可惜这假期和我们文保中心唯一的关系是单位食堂也一并放假,要连续吃十五天的外卖——文保中心没有高温假这一说,连高温补助都没有。

马骨项目彻底结束的那个中午,吴哥说给大家加餐,他早上过来时买了西瓜,存在了小院后方员工宿舍的冰箱里。

说起员工宿舍,它位于文保中心小院的角落,鉴于考古所地处北京城正中,王哥说早几年他在六环以外租房子住时每天早上都要坐近三小时的公交,于是员工宿舍的必要性大大增加。不过据说现在它的主要作用是歇午觉以及Boss偶尔的加班,在我短短一个半月的实习生涯中就曾两次见到Boss来跟吴哥要宿舍钥匙准备晚上加班后直接睡在宿舍,免去路上奔波。而员工宿舍建成之后王哥已经有了女朋友,于是依旧在外租房住。

西瓜冰冰的,又甜又沙,被办公室常备的水果刀切成一牙一牙,下午开工前所有人最昏昏欲睡的那一阵,吴哥招呼我们过来吃瓜。

那天赶巧,王哥的女朋友也来了,她叫云彩,广西人,是个顶漂亮的瑶族姑娘,看起来很年轻,没比我大多少的样子,王哥和她在一起体型差异越发明显,连笑容都傻兮兮的,少了平常的油嘴滑舌。

吃瓜标配是要聊天的,难得大家在非工作时间围在修复室的大桌子前,每人捧一牙西瓜啃的毫无影响啧啧有声。在Boss拒绝了我们的吃瓜邀请,并把吃完瓜还没来得及拿下一块的吴哥和并没有吃的师兄叫走后,我终于蓄谋已久地向人形八卦机王哥问起了关于吴哥和师兄的事。

王哥啃完最后一口瓜,潇洒的一抹嘴:“嘿嘿,小白你可问对人了,这事儿你胖爷可谓全程目睹,在座的各位没一个人比胖爷知道的清楚。”——他浮夸的表演换来了云彩的一肘子,意思是别装逼,快点儿讲。

于是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所有知道和不知道细节的吃瓜群众都聚拢过来,听王哥详细讲述了张吴两个新兴文保人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一切开始在四年前的一个夏天,那时候师兄已经在文保中心工作了一年多,王哥则是好几年,他是所里唯一现存的老员工,和他同时代的不是已经离职就是转行。那一阵所里接了一批饱水竹简的保护修复,文保中心位于北方,平常以金属和陶瓷修复为主,很少接触有机物*,学历高如师兄、艺高人胆大如王哥都忍不住犯愁。有一天,Boss领来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说他是故宫的*,借调到咱们文保中心三个月,主要负责这批竹简的修复,大家欢迎。

那就是刚到文保中心的吴哥了。彼时的王哥对这个清新脱俗的年轻男孩子并不以为然,深切怀疑就算他来自故宫也多半是做行政工作的,这副才大学毕业的样子,怎么可能有什么真才实学?

不过他很快就折服在吴哥娴熟的修复技术之下,并凭借孜孜不倦的一张嘴迅速与吴哥成为生死之交。

面对王盟质疑的目光和云彩的白眼,王哥连忙解释:“其实我俩交情能迅速升温,还有个重要原因——我俩都是手艺人出人,不是科班的,天真他本科是读建筑的,毕业之后倒是没继续搞建筑这一行,靠祖传的丝织品修复手艺进了故宫修复部,别看他年轻,资历可不浅。至于胖爷我嘛,不才,没念过大学。”

我和王盟再次交换了一个不解的眼神,我们俩都是科班出身,正统学考古学的,拿历史学学位,虽然也从各自导师那里听闻过一些科班与匠人的派系差异,也经常听师兄师姐说要考虑好以后走保护科学还是纯技术性的文物修复,但总归经常接触的都是些搞科研的,对匠人之间与生俱来的亲切感没什么切身体会。

王哥看出了我俩的疑惑,说:“你们不知道,早些时候,文保这行业算是新兴,小白你们学校文保专业也才建立不过十几年吧?那会儿,修什么、怎么修都没个定论,科班的看不起我们手艺人出身的不懂科学不会研究,我们也看不起科班的眼高于顶纸上谈兵。一件文物拿过来,我们凭经验上手,科班的还要先做分析检测,确定修复方案,经费一把一把地批,好多我们叫不上名字的新材料一个一个的实验,最后往往都不能用,还是得用我们的老办法,所以我们很看不上他们。*”

他说到这儿,指了指自己又挥手点了一圈:“咱们现在这一屋子里,我,北京人,跟我师父学的陶瓷修复手艺,从小碰陶器,初中毕业就开始专门修这个,一修几十年。老齐跟我差不多,他是祖传的手艺,不过主要是搞青铜器的,所里青铜器项目最多,他那一手绝活,我们就算站旁边看也学不会。”

齐哥听了哈哈一笑,顺手又拿了块瓜:“没办法。祖传的嘛,家里几辈子靠这个吃饭,要是你们看两眼就能学会,那我们还搞什么。”

王哥继续一路点下去:“小江,她是科班的,咱们这里唯一一个国外镀金回来的,在意大利那边读的本硕,进口人才。小解小霍,他俩有点特殊,小霍现在在Boss这儿读博士,小解是西北大学遗产院的,小白你应该知道吧?西北大学才是国内做文保的第一家,比你们还早。不过他俩家里多多少少都是干这一行的,也算是半个祖传,好像家里还和小吴他们家有点儿渊源,是吧花儿爷?”

解哥在单位人称花儿爷,闻言点了点头,接过王哥的话头:“没错儿,我们几家是世交,建国前都是长沙那边排的上号的修复大家,基本上都是做漆木竹器和书画装裱的,霍老太太霍仙姑堪称长沙装裱第一人。后来我们和霍家搬到北京,吴家最开始倒还是在长沙发展,马王堆那件曲裾深衣听说就有吴家人的参与,不过后来就搬到杭州了。我们小时候都学过家里祖传的手艺,之后就算上学多半也耳濡目染,我们仨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不过后来再见就是在这里了。”

我听他们这么一数,才知道各位大佬的出身来历,果然各个不凡,同时也终于明白了吴哥身上那种历史感多半来自于他的家世。听王哥继续说道:“就是这么回事,不过等你们几个进所里的时候,科班和手艺人已经没那么针锋相对了。当时,Boss是科班出身,挺讲究搞科研的,很器重小哥,小哥这人又不爱说话,我吗是已经习惯了,可天真刚来这边不知道啊,他就觉得小哥这人挺高冷的不好打交道,又是科班,看着很不顺眼,还背后跟我吐槽过小哥。”

四周一静,连齐哥都赶紧啃完了手上的瓜,我们都知道讲了这么半天终于要进入重点部分了。

按照王哥接下来的叙述,他们俩着实剑拔弩张了一阵,“剑拔弩张”一词经过了王哥的艺术夸张——其实只是吴哥单方面在心里对师兄扎小人,师兄那个人,就算真不喜欢谁,表面上也绝对不会外露,他会觉得没有必要。

总之,就在这两人气氛有些僵硬的时候,通州那边城市规划突然从地底下爆出了一个汉墓,里面出了一批彩绘陶,出土之后没做好饱水工作,彩开始脱落,考古所里临时抽调人员去通州出差,力求保存这批彩绘陶器上珍贵的彩绘*。文保中心这边,Boss派了吴哥和师兄一起去。

一个月之后,回来的吴哥和师兄感情迅速升温,颇有知己相见恨晚之情,王哥在他们俩中间工作时常有格格不入之感。此后,三个月的借调期以吴哥的跳槽无限延期,他和师兄也经历了相看两相厌转变为纯洁的哥俩好最终发展为不纯洁的狗男男关系,王哥在此期间承包了一方好闺密,一方真兄弟和双方见证人等多重身份,直到最后的闪瞎狗眼。

我们都目瞪口呆地瞪着以娇羞捂脸表情结束演讲的王哥,宁姐率先一巴掌糊在王哥的后背上:“这就完了?说好的细节呢?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她代表了我们所有人的心声。

王哥表情颇为诚恳:“通州那一个月具体发生了什么呢,我是真的不知道了,不过据英明神武的胖爷推测,他俩应该是在考古现场进行了一番深入走心的交流,天真回来曾经跟我说过,说小哥这次能跟着去考古现场挺不容易的,大概是知道了点小哥的过去,这连我都不知道,小哥嘴严,他要是不想说,没人能让他开口。至于他俩有没有发生点其他方面的交流呢,胖爷我就实在不得而知了。好了好了胖爷八卦小讲堂到此结束,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该干嘛干嘛去吧!”

他最后一句点卡的极准,话音刚落就见吴哥和师兄联袂走进修复室。吴哥眼明手快地抄起桌上剩的最后一块西瓜。

“哟,还知道给我留一块呢!小哥,你的。”他说着,把那块西瓜递给了师兄。

衷心希望文保中心能申请购买一批护目镜。

————TBC————


*有机物如竹简大多出土于饱水环境的南方墓葬与极其干燥的西北地区,南方墓葬出土后需要保持饱水状态,一般会在南方就近修复,因此修复技艺以南方的部分地方博物馆为国内最佳。

*我实习的时候,修复室的确有一位来自故宫的老师,不过是退休之后被所里返聘的,老师技艺非凡,对我也多有指导,考虑到年龄问题,此处设定吴邪为借调。

*文里夸张了一下,其实完全没这么严重啦,大家目的都是一样,只不过一个更强调修复,一个更强调预防性保护。文保实在是个很年轻的行业,这块的理念也都在不断的进步。

*对不起这事儿的时间和背景是我胡扯的,修过一批彩绘陶器,出土到进修复室起码经过了一年,刚打开的时候每件都长霉,饱水工作又做的非常不好,彩基本上都沾在土上了,修起来非常痛苦。写进来主要为了表达一下我的怨念。

15 Dec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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